在一个市的范围内,谁敢说自己所有的高中招生没有一分钱的乱收费,也没有少收一分钱择校费?
    短短4个多月的时间,谁能将城区18所学校的3799名教师、11608名中小学生,全部重新“洗牌”、重新分校、重新编班?
    在市直管学校,谁会让骨干教师每年享受数千元到一万元的津贴,并且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在市内各校间任意流动?
    三个问题的答案都是一个:湖南株洲。
    给“高压线”通电——让群众享受教育公平
    高中择校是全国的普遍现象。株洲的高中招生收费曾经也是混乱不堪令人头疼。对尖子生,普高学校蜂拥而至大抢特抢,为此开出的优惠条件五花八门:有全免3年学费生活费的,有安排单间宿舍送手提电脑的,甚至有为父母安排临时工的;而对成绩较差的学生,职业学校则千方百计买卖生源,学生成了某些人发财致富的工具——这些学生被倒卖到职业学校特别是民办的职业学校,最高价可以卖到1000元,以至有的初中老师抢着教差班——送走一个学生哪怕只得200元,全班以50人计,一年下来收入也不少。这种状况,谈何教改?谈何质量?更谈不上均衡协调发展。老百姓议论纷纷,怨声载道。
     2004年年初,市委、市政府下决心解决这个难题,教育局出台政策,再次重申严禁全市50多所高中采取任何不正当竞争手段争抢生源,省市示范性高中要严格执行“三限”政策,如有违反轻则取消学校评先评优资格,重则校长、书记撤职。有人不相信会动真格,在观望一阵后忍不住了,偷偷摸摸到学校作宣传甚至与优秀生签协议,有的还派车组织优秀初中生出去旅游!
    今年6月28日,在组织人员反复调查核实之后,市教育局召开大会并下发文件,通报批评9所高中校违规抢生源和12所初中校违规接待高中学校进校招生、甚至接受高中校请吃请喝的现象,并当场免去市一中校长和书记的职务,还给予6所学校的校长、书记通报批评,并取消其个人及学校年度评先评优资格,由局纪委诫勉谈话一次。
    这次会上市教育局还作出了一个令人咋舌的决定:所有学校此前与家长或学生签的协议一律无效!所有初中毕业生的志愿全部重新填报!家长不干了,他们找到学校,找到教育局,甚至到政府和人大上访静坐,但在市委、市政府和市人大的强力支持下,市教育局和学校顶住了压力。“过去规章制度齐全,也设了高压线,但不去严厉执行,就如同高压线没通电,没通电的高压线,草绳都不如。”市教育局局长陈天星说。
    第二个重大决定是全力整顿收费秩序,绝不多收一分钱,也绝不少收一分钱!过去一方面是办学经费紧缺,另一方面“关系户”们择校费经常免收,仅城区一年就少收900万元到1000万元。也是2004年,市教育局发文之余,还在市电视台公开放话:高中招生严格实行“三限”,谁多收或少收一分钱,撤职!结果这一年,全市招收的择校生,没有一个免收或少收费的。
    第三个重大决定是治理职校的买卖生源。当时制定的政策一经查实,开除公职!当年没发现,第二年株洲一个校长私自印发“升学就读志愿调查表”,向学生推荐未能“准入”的某职校,结果校长被撤职;另一所学校的老师收受回扣3100元,结果非法所得被没收上缴,老师还受到纪律处分。
    从此,争抢和买卖生源现象至少在公办学校得到了解决;择校费多交或少交的现象也再未出现。
    城区学校“大洗牌”——让每个孩子都有学上
    株洲是湖南一个新兴的工业城市,这些年城市扩展迅速,学校却没有新建一所,而城区里企业办学居然占到了53%。这种状况导致的结果就是,一方面许多孩子特别是外来务工人员子女没地方上学,以致有的学校班额达80多人;另一方面是企业办学布点密集,资源浪费,企业大多改制,学校投入得不到保障,质量较差。
     2005年,全市缺普通高中学位4000多。学位都不足,“满意”二字何从谈起?“择校”之风又怎么能根除?
    其实早在2003年年初,株洲就开始着手调查解决城区入学难、入学贵问题。最后调查的结果是,如果现有学校布局不变,政府新建学校一次性解决问题,需要投入至少3个亿的资金,而重新调整学校布局,在整合资源的基础上,根据需要在部分中小学新建几栋教学楼,增添一些教学设备,财政只要投入一个多亿就可彻底解决问题,而且学校建设还可以做到5至10年不落后。
     3年调查,20次修改方案。今年1月15日,市教育局向市委、市政府正式提交“城区基础教育布局调整方案”,建议市直只管城区9所高中,其余所有初中学校按照“以县为主”的原则,全部移交到区。财政要拿出一个多亿,18所学校的3799名教职工、11608名中小学生,要重新确定隶属关系(由区到市)并搬到各自相应的学校,任务之艰巨、工作量之大,稍有不慎就会引发重大事故。“城区基础教育改革是天大的事,为了让学生能有书读,能读好书,再重的担子我们挑了。”
    市委书记肖雅瑜、市长颜石生给予大力支持,他们两次召开市委常委会议,磋商研讨具体方案,为此专门成立由发改委、财政局、建设局等10多个部门组成的领导小组,市长颜石生亲任组长;并专门成立了一个教育投资公司,以融资和组织学校建设;还出台配套政策,所有下区学校级别不变,所有下区教职工,待遇不变——每人每月增加350元的岗位津贴。
    短短几个月过去,株洲人用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,在7所学校新建教学用房9栋,为11所初中校添置了近3000万元的仪器设备,为9所调整到区的学校统一配备了32位校级领导,其他所有师生也全部调整到位按时开学。在由原601厂子弟中学改成的市18中,不仅在三个多月内拆了5幢旧房子建起了新教学楼、校园网和3个电脑室,骨干教师还由6个猛增到20多个,校长开心极了。
    更开心的还是农民工子女,过去学位紧缺最受影响的就是农民工子女,“大洗牌”后,城区学校增加了7000多个学位,学校敞开大门欢迎农民工子女。
    开通教师“绿色通道”——让教育以质量取信社会
     早在1996年,株洲就在全省率先实行学科带头人制度,并每月给予一定的津贴。到了2003年,这项制度更为完善,全市各区县的教师基本形成了三个梯队:特级教师、学科带头人、骨干教师,每个梯队的教师每年可以分别得到10000元、8000元、6000元的补贴。
    为了打造优秀教师队伍,株洲市教育局出台了一个“三个100万”政策。每年拿100万元给这三个梯队的教师发岗位津贴,获得者每三年一选拔,每年一考核,考核不合格者第二年就被他人取代;每年拿出100万元引进名优骨干教师。2004年,株洲市教育局又出台了一个大力引进骨干教师的暂行办法:凡特级教师或硕士到株洲中小学任教,每人给予安家费5万元、手提电脑一台;地市级学科带头人,安家费3万元;这些优惠措施吸引得许多优秀教师纷纷来到株洲,当年就引进了3名特级教师、1名硕士和6名学科带头人。
    为吸引和打造优秀教师队伍,株洲还有一个创造性的做法:骨干教师在市内任何学校可无障碍流动;而在县乡学校工作要被外省市挖走,市教育局则千方百计留住人才。茶陵的一个教研室主任,广东某校的商调函都来了,市里听说后,主动为他联系城区的一所省示范校;炎陵县一中的一个副校长,夫妻双双都是骨干教师,夫妻双双欲往深圳,市里又是第一时间留住他们,而且城区学校任选……就这样,一个又一个骨干教师留下来了,一个又一个优秀教师坚守在株洲。
    艰辛努力终于有了回报,如今的株洲,再也没有群众因为招生中的“暗箱操作”和乱收费而上访了,2006年秋季开学,全市居然只接到两三个举报电话;再也没有农民工为子女无处上学而烦恼了。办学条件大大改善了,高中招生规模由早两年的16007人增加到27107人,7所学校成功通过省示范性高级中学评估;教师队伍素质的提高,直接得益的是株洲人民,2006年高考,高考本科上线人数居然比2002年增加近10000人!